Nocturno de Cráneo

西南联大情（一）

（前言：闲来无事想起了小时候似乎在哪里听说过：民国时期曾有一所校训是刚毅坚卓的大学，只存在了短短八年的时间，犹如昙花一现，却培养了诸多优秀的人才。因此，我定要参加这个原创活动！我要向别人介绍国立西南联大，他在教育史上的地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他本身就是一个神话。用现代网络用语来说就是“我是联大厨！”，我不厨任何二次元或三次元的人，我只厨国立西南联大！）

楔子：民国时期的酒味很纯，所以民国时期的承诺也更重；民国时期的人最真，所以民国时期的情也最深；民国时期的人最为热血，那是因为时势造英雄。西南联大是一首忘不掉的诗词歌赋，是一份文人墨客的情怀，是一种独特的风骨！那不单单是属于某一个人的，那是属于所有联大人的精神。

一、归来

12月16日，一辆人力黄包车停在了一个由简陋的石头堆砌的大门旁，大门上面有一块牌匾写着黑底白字的“国立长沙临时大学”。从车上走下来一位身着不那么花俏的双排扣呢子大衣的男士，他把大衣领子立了起来，挡住了一部分脸和脖子，又用右手压了压非费多拉帽。这种软呢帽是民国时凹造型的利器，几乎是百搭的，不论穿什么，只要戴上它往旁边一站，就是风尚型男。

这位在后脑扎着一个小辫子的金发男士正打算用一枚印有可笑的“袁大头”的大洋打法走黄包车夫时，车夫主动开口说：“先生，请让我在这儿等您吧，您看，这里地处偏僻不好搭车。”

男子拿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又用新式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点燃了这支烟，吐出了一团烟雾。他用略微深沉的嗓音说：“也罢，你就在这里附近等我吧。”

这位先生是新来的数学系教师，声称自己刚刚留洋归国。他迈着一丝不苟地步伐，潇洒地走进了临大的校园。一路上还引起了四五个身着湖蓝色学生装的学生议论纷纷。

男子只是温和地向他们报以善意的微笑，并没有多加理会，径自来到了校园内一旁的教务处。

男子走到教务处门口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又轻轻用食指扣了扣门。在得到里面的人的许可后，他从容地走进室内，并递交了有校长亲笔签发的任职文书。

“沈先生，欢迎您来到我们国立长沙临时大学任教......不行，您得把头发染回黑色然后剪短，这金色太扎眼了。虽然是齐肩短发，但是作为一名男教师，这似乎没有教师风范....”冷峻的教务处主任千代铯抬起头，十分专业地检查了这位叫沈烨的先生的任职文书后对他说道。

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刚下船，还没来得及去理发店。以后我会注意的。请问我什么时候来上课呢？”

千代主任公事公办的一脸平静地说：“明天早上八点吧。”

烨应答着：“那好，明天见。”

千代主任也点头示意说：“回见。”

烨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校园，这一路上并没有再遇到什么学生了，大概这会儿他们都在上课吧。

烨一出校门口就看见了那辆黄包车还在树荫下等他，他也像之前约定的那样再次坐上了车。

“先生，您是第一次来长沙吧？”人力车夫一边拉车一边问道。

烨悠闲地望着街道回答说：“并不是，只是中间隔了好些年没回来了。”

“最近的世道不大太平咯，几个月前刚发生过一场大战呢。您回来的不是时候啊。”黄包车夫有些担忧地说。

烨淡然地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虽不能上阵打仗，却也要为国培养一批优秀的人才。相信不久的将来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车夫哈哈一笑，说：“俺是个大老粗，没文化，听不懂这些文词儿。只是觉得先生说的一定是好事儿。先生，这一带最好的理发店到啦。”

烨下车的时候注意到车夫的鞋有些破旧了，便递给他两个大洋，又叮嘱他一定要去换一双新的。烨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在暗处正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不多时，烨便理了个清爽的平头短发，也按照要求染了黑发。

反正时间还早，就在此处随意地逛逛吧。

街道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长沙每条繁华的街道，每个十字路口以及沿河一带都分布着大小茶馆。在熟悉的“包子乎？瓜子乎？烧饼乎”吆喝中，茶馆已熙熙攘攘，高谈阔论声、兑开水声、剥瓜子声、茶壶撞击声，吵成一片。

烨随意地走进了一家茶馆坐定，小二为他泡上一壶茶。另一桌的老长沙人见到他便热情地拉开话匣子。老长沙的茶客介绍说：“上茶馆喝茶要慢慢喝，要坐得久，非得要等到一壶浓浓的茶汁冲成了白水才走.....”

烨只是微笑着静静地听着他说。

虽然那时已有咖啡座，一个小房间，四周扯上绿色布幔，中间一张小桌子，上面铺满了茜色的绒，还有一块厚玻璃……但是烨并没有选择那里，总觉得还是大堂里坐着得劲儿。

戏台上的门帘处走出来了两位盛装打扮的戏子。

身穿蓝色戏服的男戏子唱着：“胡大姐，我的妻，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啰？”

粉色戏服的女戏子应和道：“我把你比牛郎，不差毫分呐。”

........

台上的戏子演得正宗，引得台下观众的一片叫好声。听说那女戏子还是位名角儿，唤做秦川。难怪这家茶馆座无虚席，生意兴隆。

听完戏，喝完茶，已是傍晚。

出了茶馆走了不久后就来到一处还算稍微安静点街道。

忽然，烨被一个冒失鬼撞到了，那个身穿燕尾服西装的人也是被旁边的人撞过来的，那人竟是一名短发女子。她手中的文件散落一地，又被夜晚阴冷的清风吹得到处都是。那女子连忙道歉后便俯身去捡散落的纸张。

月亮调皮地升上了夜空中，同样正值青春的她，脸上还带着稚嫩的气息，没有岁月侵蚀的痕迹，在银色的月光下整张脸给人感觉就是绝色佳人一个。恍惚间，烨差点误以为那是一位清尘脱俗仙子。

烨望着那背影呆愣了几秒后方才觉得失礼，连忙俯身帮忙捡纸张。但是那人却毫不领情地说：“我不需要你的帮助，谢谢。”

捡拾好文件后，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并没有多看烨一眼。

不过烨却记住了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大概是因为在长沙，这并不多见吧？

烨并没有想太多，因为那只不过是平凡的一天中的小插曲罢了。他回到了学校校长为他安排的住所，一间简陋的房间，但是这也还算不错了，因为所有人都并不富裕。他的处境只是比普通人要稍微好点。

二、任教

第二天一大早，沈先生就围了一条长长的白围巾，身穿一件帅气的黑色风衣，单手插在衣兜里，十分爷们儿地迈进了国立长沙临时大学的校园。因为昨日刚得到的课表上写着他是第一堂课。

女生们梳着加有浓密的齐刘海的齐耳短发，穿着湖蓝色短袄与黑色中长裙，脚穿一双黑色皮鞋；男生们梳着小平头，穿着改良的长衫或者立领的制服。这便是当时大多数学生们的打扮了。

沈烨微笑着用轻快而深沉的语调自我介绍说：“同学们好，我是新来的数学系老师，沈烨。我留洋游学归来，只为振兴国家，培养栋梁。各位可以简单地称呼我为烨，因为老师也是学生的朋友嘛。”

讲台下端坐着的学生们，无一例外地都在为这位沈老师鼓掌。他们也喜欢上了这位新来的老师。

烨并没有照本宣科，只是粗略地随手翻了几下后就一本正经地开始上课。学生有不解之处，他也耐心地解答。

“你们看这道题它是这样的.....这里图上有一个隐藏条件。”

“......再把这个数值代进去就解出来了。很简单的.....所以说，世界上不缺少美，缺少的是发现美的眼睛。”

本来不清不楚的问题，经他这么一解释，顿时令人豁然开朗。

沈烨第一天上班，就给少男少女们留下了不错的第一印象。

几天后，沈老师遇到了一名身穿男装的特立独行的女“学生”。穿什么衣服其实也不算什么，问题其实在于这家伙在上课时间跑到学校操场吸烟，还不听劝。

看着她这个样子，烨有点恼，斥责道：“哪个班的？上课时间却要在这里闲晃？！”

女“学生”不答反问：“你又是哪个班的来管我？！”

烨有些急了，他说：“这位同学，请你现在跟我去教务处！”

“凭什么？！你让我去我就去，那岂不是很没面子？”那“学生”并不打算服软。

“有这样跟老师说话的吗？！”烨快要被这学生逼出脏话了。

“这话我原样奉还。”“学生”仍然毫不客气地说。

“怎么？你还要继续装？”烨从来没有在自己的国家遇到过这样的人。

“我懒得理你，走了。”说完之后“学生”扭头就走，烨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厉声说：“我再说一遍，跟我去教务处！”此时，烨突然注意到她的眼睛是湖蓝色的，会是外国来的留学生吗？

那“学生”本来打算回敬回去，不过她转念一想，去教务处尴尬的人又不是她，所以便答应了下来，乖乖地跟着去了教务处。

教务处的众人在他俩进来后就十分奇怪，“这俩老师干嘛呢这是？”

当烨强拉着那名“学生”到教务处主任面前，又告诉她说“这学生不听劝告。上课时间在校园吸烟，理当退学”的时候，她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千代主任镇定自若地说：“咳咳，您们二位都是这里的教师，当下正处乱世，师资匮乏，辞退谁都不好。不过，话说回来，沈先生是开学一个月后才过来的，你们两个互相不知道也正常。这位斯米尔诺瓦老师确实也不应该在学校吸烟，学生要是撞见了，这影响也不大好。”

经教务处主任这么一解释，两位老师顿觉尴尬。不过，主任却还微笑说这叫“不打不相识”，让他们俩握手言和。

沈先生双手抱拳，恭敬地说：“方才是鄙人失礼了，鄙人免贵姓沈，单名一个烨字。任教数学系。”

斯米尔诺瓦老师也有样学样地说：“在下名为Людмила Смирнова（柳德米拉·斯米尔诺瓦）。有所冲撞还望沈老师不要生气。”

沈老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位外国友人斯米尔诺瓦老师怎么说话这么接地气？千代主任介绍说：“斯米尔诺瓦老师其实非常喜欢我国文化，她对国文颇有研究，见解独到。你别看她是一副外国人的长相，诗词歌赋却是可以手到擒来的。所以现在担任的是学校的国文课老师。”

出了教务处后，烨发现柳德米拉去了洗手间，那个背影有点似曾相识。烨在思索，那天晚上他遇到的绝美女子会不会就是她？于是便跟了上去，结果却在洗手间门口看见柳德米拉正在用力地清洗自己的手，仿佛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烨感到自己被嫌弃了，转身就要默默离开，不曾想却被她叫住了。

“你鬼鬼祟祟的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你这样洗手，容易把皮肤洗烂。”烨说完也没转身，而是抬腿就走。

“你站住！”柳德米拉一边说一边扯住他的围巾。

烨转身的瞬间，那条白色的围巾滑落了，柳德米拉盯着烨本来围着围巾的地方看了良久。烨也是有些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柳德米拉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只是稍微有点厌男。”

烨冲她微微一笑，拾起围巾后就犹如一阵清风般地离开了。

那天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在校园内碰面。

三、学生们

课室里闹哄哄的，原来是热爱研究古代占星术的墨倩宜要给大家用十二星次看运势。

修道院长大的留学生法比安娜·席勒瓦有些好奇地问：“你这占星术何用，只是用于占卜男女生的性格吗？”

墨倩宜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故意找茬，墨倩宜不答反问：“法比，你是修女，为什么你不相信运势天命？又为什么会当上修女？”

法比安娜的回答是：“于我而言，那些只不过是上位者玩弄权术的一种手段。呵呵，我成为修女也只是为了活下去，仅此而已。”

操场上，隔壁班的学生们正在上体育课。

有口音的体育老师说：“隔列报数！”

结果，有一个男同学听差了，以为是“抱树”。随后，他真的跑去抱树了。

体育老师生气了，他高声呼喊，叫来其他班级的学生。然后让四名高大的男生抬着方才误解了口令的男生撞树。在众人齐刷刷的注目礼下，那名男生捂着脸，任由其他四名同班同学抬着他分开他的双腿向着不远处的老树冲过去......

最后，众人和体育老师欢笑着闹成一团。

四、伪装

天气渐渐转热了，沈老师本来还担心自己的身份就要暴露了，还好总算是接到了新的委任，可以消失大概两个月了。正好，学生们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要放暑假了。到时候，暑假过完，也许还能再回来。没想到呆了这短短几个月，竟生出这般恋恋不舍之情。

沈烨打了一盆清水，用香皂仔仔细细地清洗面部卸妆后，露出了原本朴素清丽的面容，虽说称不上什么倾国倾城的乱世红颜，但那分明就是一名女子。沈烨也并非她的本名，她只是长得有些像男子，又极擅长口技，声音千变万化。她总要围着围巾，或者穿些高领的外衣来掩盖自己没有喉结的事实。

她为何要伪装成男子？

大抵只是任务要求，又许是在这乱世生存下去的一种手段罢了，这样也能免去那些地痞流氓的骚扰，不是吗？